一個物價通漲、民不聊生的時代,人們除了兩餐當三餐外,唯有光顧一些相對便宜的食肆。這所食店亦是其一。客人進來,在收銀處前不用多想便點了餐牌中的三個餐之其一,然後徐徐於口袋裡掏出一張鈔票及一個硬幣,付款後站在一旁,等着餐點。
提着餐盤,客人在店中兜兜轉轉,尋找座位。坐下後,低頭吃着,不時拿出手機查看。當然,食店不乏情侶或家庭。一家數口,父尊女卑,母慈子孝,幾個人分享兩至三個餐,樂也融融。情侶則互相餵食,男一口,女一口,好不甜蜜!單身人客只好低頭,以免觸景傷情。
飽餐後可以在店內逗留,燈光充足,溫度適宜,絕對適合閱讀、溫習、談情和玩樂。因為閒餘除了家中與大型購物商場外,似乎已經沒有地方讓人消遣。而今次的他又是一個生活在這個世代的人。
他一口一口咬着手中的麵包,目光凝在桌子的托盤上,不是閱讀餐紙上的文字,而是思考着。想得出神,把包子吃完也不知道,還咬了一口用來裹着包子的包裝紙。將包裝紙弄成一團並放在餐盤後,他轉吃薯條。
兩指夾起薯條,蘸了被擠在餐紙上的蕃茄醬,整條遞進口中。一條、兩條、三條,嚐到的都只是蕃茄醬,馬鈴薯味很弱,彷彿脆皮下面包着的馬鈴薯含量很少。但能在芸芸食肆中推出這些優惠套餐的又有幾間呢﹖想了一想,他再繼續吃着。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某討論區貼的火熱文章,然後看看自己身邊,陪伴他的,只有那個用了多年,外層已有點殘破的背囊。別說女朋友,連女性朋友亦不多,又有那誰願意陪伴﹖
他一面喝汽水,一面用手指點着智能手機。點開那個以相片去分享平日生活及特別時刻的應用程式,十居其九都是朋友與伴侶相處的點滴。一個又一個「閃光彈」令他差點要戴上太陽眼鏡,於是連忙關上了應用程式。接着,他打開另一個社交應用程式,點擊心儀的人那生活時報。沒錯,他有一個心儀的人,只是從來都沒有人知道,對方當然全然未知。可是,他卻不把心意說出,乃自卑感作祟。一來學歷水平比對方低,二來薪金待遇比對方少,三來家庭背景比對方差。也許考量太多,但在他心中,只為給將來的另一半有一個安穩的生活。
一些帖子映在他眼中,使他眉頭一蹙。首先是轉換封面相片的帖,相中是一束擱在桌上的鮮花,在旁點有蠟燭。然後是一張兩個人站於沙灘淺水處的腳掌照片。再往下一掃是心儀的人坐在餐桌前拿着一束鮮花的相片,相片上方還寫了一句「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,以後每年的這一日也值得紀念。」帖子亦標籤了一個人名及一個食肆名稱,而那個人竟是他多年的好友。他失戀了!他戴帽了!不對,他只是暗戀人,甚至連暗戀也稱不上。沒有戴帽,這又值得高興嗎﹖心裡一片混亂的他立刻關上了應用程式。此時,手中的汽水被喝光了,他背起背囊,帶着疲倦一同回家。
街上兩旁商店不是鐵閘半關,便是掛上「休息」膠牌。今夜路上人數較多,並且多為情侶,顯得走在路上的他更為孤單。圓圓月亮高掛空中,無情地狙擊着他。平日性格堅強,處事獨立的他此際也染上幾分寂寞,步履有點別扭。卻由於這種速度,竟老套地遇上心儀的她。「剛下班嗎﹖」心中女神主動開口問他,他連忙答道:「是啊!你呢﹖約會後歸家嗎﹖」她含笑點頭回應。二人並肩行回家,沒看錯,他倆一人住巷頭,一人住巷尾,算是半個鄰居。自小認識,從細喜歡,多年來埋在心底,悔不當初。兩人雖一同走着,但一個因回味約會而甜笑,另一個則因錯過良緣而苦笑,落差很大。他在她家門前跟她道別,她揮着手關門。巷子又回復冷清,只留下他一個人。
躺在房中的單人床,他說要一個人好好的生活,這句是他今天最後的話。也許,他可以於夢中尋到渴望的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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